雪中悍刀行

第两百二十五章 北凉四战(七)

在冲锋途中,一万龙象骑军出现微妙变化,中部骑军加快战马奔跑速度,两翼微微落下,以尖锥阵突入。

而这一万骑身后的副将李陌藩,眯眼望去,伸手抚摸着坐骑的马鬃,他率领五千骑,同样持枪,蓄势待发,只是相比一往无前的王灵宝所部,多了轻弩和一张骑弓,马鞍侧挂有北凉边关骑军不太常见的胡禄一个,胡

禄装载有四十枝箭矢,胡禄一向是号称北凉弓骑第一的白弩羽林专用物,比起寻常骑军箭囊要多出十枝。当年陈芝豹心腹嫡系韦甫诚和典雄畜同时叛出北凉进入西蜀后,白羽卫骑和介于轻骑和重骑之间的铁咐,都

更换了主将,莲子营老卒出身的袁南亭手握全部白羽卫,而徐骁义子齐当国和北凉四牙之一的宁峨眉,分别担任六千jīng锐铁咐的主将副将。

李陌藩看着两支骑军的第一排骑兵已经错身而过,当然也有许多没能错身而过的,在巨大的长枪贯穿下,人仰马翻当场死绝。

李陌藩神情冷峻,心中默念,老伙计,咱俩可是说好了的,你要是敢窝窝囊囊地死在陇关步军之前,老子哪怕不死,也不会帮你收尸。

那座战场之上,在战前被柳珪下令战败则撤销军镇的君子馆骑卒,也经历过临敌初期的忐忑不安后,在冲锋途中就被彻底激发出血性,非但没有一触即溃,反而在犬牙交错的骑军锋线中展现出超过往常水准的战力。

身经百战的李陌藩对此没有半点惊讶,天底下当然少有真正不怕死的人,但是战场之上,尤其是凉莽对峙的战场之上,你怕死就死得越快,这几乎是每一名新卒在进入北凉边军后,都会被老卒郑重其事告知的第一件事,北莽蛮子不会因为你的怯弱而手下留情。也许很多北凉新卒起先都感触不深,可当他们亲历战场搏杀后,就会很快发现死人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,被箭矢贯穿,被战刀劈杀,被枪矛捅落,久而久之,能够活下来的新卒,就自然而然变成了老卒,也许内心深处依旧畏惧死亡,但是起码已经知道怎么让自己不因畏惧而导致减弱战力,偌大一座战场,也容不得谁悲春伤秋,只要你浑身元,眼睁睁看着袍泽一个个倒下,甚至有些时候是替你去死,你如何能够畏死?!如何对得起那些并肩作战不惜让自己战死换你活下去的兄弟?!

李陌藩掂量掂量了手中那根沉甸甸的的铁枪,低头望去。

然后李陌藩转头看了眼凉州方向。

大将军,我李陌藩脾气古怪,说好听点是恃才傲物,说难听点就是目中无人,这些年在边境上也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腌臜事情,若是在离阳军伍,这辈子都出不了头,结果能够在雄甲天下的北凉铁骑中,担任手握实权的正三品武将,拿最好的刀,骑最快的马,在这天高地阔的西北大漠之上,带着万骑在黄沙千里之中,马蹄之下,更是战死边关袍泽们的累累白骨,这辈子经历过的jīng彩跌宕,是别人几辈子累加也比不得的。

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,就让那些英雄,在各自战场上轰轰烈烈去死。让那些枭雄,在庙堂上勾心斗角机关算尽。求名求利求仁求义,各有所求各有所得,各有所求不得。所有风流人物,无论敌我,都尽显风流。

这句话是李义山说的。

李陌藩觉得自己这种在中原恶名昭彰的家伙,竟然都能当一回义无反顾的英雄,值了。

李陌藩提了提长枪,大风拂面,轻轻说道:“那就坦然赴死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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